危机下的情感代偿与社群重构
注意
本文是我在《传播学导论》这门课的结课论文,因为仅仅只是个普通作业,不是严肃的学术论文,因此没有什么学术参考的价值,写的也是很随意,请不要以过高的要求来议论本文。
【摘要】 本文以新冠疫情全球公共卫生危机为背景,以日本动画《孤独摇滚》的意外爆火现象为研究案例,运用传播学理论,探讨亚文化产品在特殊社会危机下所扮演的情感代偿与社群支持功能。研究聚焦三个核心问题:作品如何构建有效的情感代偿系统;物理隔离如何促使粉丝社群转化为危机支持网络;此类文化产品应如何平衡心理治疗功能与商业属性。本文研究了亚文化产品在重大社会危机中独特的心理调适与社会连接价值,为理解危机下的媒介消费行为、亚文化社群功能以及文化产业的社会责任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与实践启示。
【关键词】 情感代偿;危机支持网络;公共危机;亚文化;传播学;心理治疗;商业性
一、引言
2022年冬季,一部名为《孤独摇滚!》(ぼっち ・ ざ ・ ろっく!)的日本漫改动画播出。作为一部原作并不出名的作品,《孤独摇滚》在开播前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但仅仅在播出了四集后就成为了当季的黑马。《孤独摇滚》讲述的故事也不复杂,一个社恐的吉他手,在机缘巧合下遇到其他伙伴后和乐队一起成长的故事。那么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是如何从其他作品中脱颖而出的?值得注意的是,《孤独摇滚》的播出及爆火出圈的时间正值全球新冠疫情的又一波高峰时期。自2020年疫情大规模爆发以来,全球范围内的居家隔离、社交距离限制、经济下行以及由此给人们带来的压力,给人群,尤其是年轻人群带来的压力与挑战是前所未有的。年轻人的社交机会减少,孤独感不断加剧,自我认同不断受到冲击。在这种社会心理状态下,媒介消费形式急剧发生变化,能够补充现实交往的缺失的、为人们提供心理慰藉的产品需求激增。在这么一个时间点,《孤独摇滚》出现了,年轻人们发现剧中社恐的后藤一里与自己竟然如此相像,渴望与他人建立关系却又恐惧着外面的世界。剧中乐队成员之间的温情也能让年轻人从现实生活的压抑与焦虑中解脱出来,获得一些短暂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由此可见,《孤独摇滚》的出圈是疫情这种特殊社会环境下个人与群体的需求与文化产品供给的高度契合。本文将以上述现象探讨以下问题:《孤独摇滚》怎样构建危机中的情感代偿系统?物理上的隔离如何使动画粉丝社群成为危机支持网络?危机下的文化产品该如何平衡心理治疗与商业性?
二、文献综述
新冠疫情作为全球性的公共卫生危机,重塑了媒介的功能。Coombs W Timothy的危机情境沟通理论提出,危机中受众对媒介的需求从“信息获取”转向“情感支持”。而Zizi Papacharissi进一步指出:在危机中社交媒体能够构建起一种“集体认同”,形成虚拟的危机支持网络。同时社交媒体补偿论认为:社交媒体使得人们通过网络建立并维持关系成为可能,缺乏线下社交的人通过使用社交媒体进行补偿。这些研究为研究《孤独摇滚》的情感代偿提供了理论基础,但是已有的研究存在着以下的局限:相关研究局限于新闻信息、主流社交媒体互动或一般性线上交流,而对动画这种亚文化产品在危机中如何构建情感代偿机制,缺乏深入研究。同时与主流文化产品相比,亚文化产品由于其自身独特的叙事形式、小众的精神层面,往往有更沉浸的叙事世界,参与者也会有更加强烈的情感认同,其情感代偿机制可能更具独特性和深度。同时,以往的研究主要强调了媒介的情感慰藉与连接功能,较少关注此类产品及其衍生的粉丝社群如何在物理隔离下,进一步承担起危机支持网络的角色,以及这种文化消费行为本身蕴含的心理调适意义。
在这样一种很多方面仍然是空白的情况下,进行这样一种研究就很有意义了。本文将直击以上所述的目前存在空白的方面,着力探究亚文化怎样更好地构建情感代偿机制、物理隔离如何使虚拟的粉丝社区提供实质性的危机支持以及危机下亚文化产品如何平衡其商业性与心理治疗,当然仅凭一文想要取得什么实质性成就是很困难的,同时要解决这些问题少不了多方面的参与。
三、《孤独摇滚》怎样构建危机中的情感代偿系统?
《孤独摇滚》在新冠疫情这一公共危机下的成功并非偶然。在疫情这一特殊背景下,年轻人面临着物理与心理的双重困境。在物理上,由于疫情防控政策极大地限制了个人和社会的现实活动,导致线下社交的需求几乎无法得到满足;在心理上,由于现实中社交的缺失,以及社会在危机中不可避免会散发出的悲观氛围,心理压力会是前所未有的。而在这样的物理心理双重危机之中,人们不可避免的会有两种选择,即寻求情感代偿、或是在危机中做出有害于自己的事情。根据Nature子刊里Shohei Okamoto和Takanao Tanaka发表的一项研究报告表明:在第二波疫情中(2020年7月至10月),每月自杀率增加了16%,其中女性(37%)和儿童、青少年(49%)中的增加幅度尤为显著,而自杀率飙升的原因与疫情的流行联系极为密切。如果要避免后者,那么情感代偿就是必不可少的。那么《孤独摇滚》怎样命中年轻人的需求?从其剧情上来看,它通过高度共鸣的角色认同、替代性的社交满足、充满希望的成长叙事三个层面,构建了一个成效显著的情感代偿系统。
首先是高度共鸣的角色认同。情感代偿的首要前提应当是让受众能在媒介内容中获得参与感,换句话说就是能在对应的角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孤独摇滚》能够出圈的一大重要原因正源于其对主角后藤一里极致而又真实的“社交恐惧”的刻画,而这恰好与由于疫情而长期缺少交往从而导致社交能力退化的年轻人相符合。同时长期的居家隔离与社交限制,使年轻人对社会交往的渴望与恐惧并存,这一点恰好也是能从后藤一里身上所看到的。这些都会让有相似经历的观众感受到强烈的共鸣,从而将自己代入进去。在这个时候,个人的孤独就不再是自己难以启齿的痛楚,而是一种可以被广泛理解与接纳的群体症候,许多年轻人第一次获得了“被看见”与“被认可”的体验,而这可以极大的缓解疫情中产生的个人认同危机与孤独感,构成情感代偿的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开端。
然后是替代性的社交满足。疫情之所以会使人们的心理压力增加,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限制了现实生活中的社交。现实生活的社交机会减少,但是人们对于社交的需求并不会减少,因此人们不得不去寻找一个方式来作为现实社交的替代,而《孤独摇滚》中的结束乐队就是个很好的转移口。观众将自己代入后藤一里,在乐队中被温柔以待,而这种温柔对于身处疫情中的人们是珍贵的。此外故事中乐队成员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也为现实集体生活的缺失提供了有益的补充。这在角色认同上更进一步,直接解决造成人们需要情感代偿的问题根源。
最后是充满希望的成长叙事。《孤独摇滚》虽然是一部所谓的“日常系”作品,但是如果要以一个词来定义其故事内核,那么应当是“成长”。在疫情这场危机下,人们不得不再次仔细审视自己的人生:与亲人好友的生死别离、工作事业的停滞受挫……。如果仍然停滞在原处的话,很可能会无法再满足后疫情时代社会对人的要求,因此人们必须在这一场危机中成长。贾雷德•戴蒙德在其《剧变》中提出,危机对于国家或是个人都是个很好的改变自己的机会。对于身处疫情中的人们,将自己对成长的渴望,投射到角色身上是个很有效的情感代偿,《孤独摇滚》中乐队成员每一次的微小的进步,观众都能获得一种替代性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就是情感代偿的积极作用,它能让人们获得心理慰藉,使人获得面对走出舒适区,逼迫自己成长的勇气。人总有一天需要成长,有的人总以自己还没准备好作为借口,而疫情的现实危机和《孤独摇滚》的鼓励或许可以让这些人勇于面对成长。
总结一下,《孤独摇滚》通过高度共鸣的角色认同、替代性的社交满足、充满希望的成长叙事三个层面,构建了一个成效显著的情感代偿系统。而这个情感代偿系统只会在疫情这种特定的危机下才能生效,如果没有此类危机,替代性的社交满足的需求就会被削弱,而成长叙事也不会太重要。
四、物理上的隔离如何使动画粉丝社群成为危机支持网络?
在讨论物理上的隔离如何使动画粉丝社群成为危机网络前,首先应当明确社会由相互联系的个人组成,同时每个人也总是会在一定的群体中生活,所有人都都是受他人影响并且相互依赖的。人们之间的互动不在于空间距离的远近,而在于事件的相互关系。疫情所带来的物理隔离,正好将“空间距离”这一传统因素的作用降到最低,从而使得基于“事件的相互关系”的线上社群作用陡增。《孤独摇滚》的爆火,本身就构成了一个核心的“事件”,围绕这一事件形成的粉丝社群,通过以下几个层面,在物理隔离的背景下,演化为了一个有效的危机支持网络。
首先,动画社群重新塑造了集体身份,消弭了个体认知的危机。疫情断开了个体在现实世界中的许多社会角色联系,使个体的自我认同变得脆弱。此时,线上社群便成为寻求新归属感的首选。如前文所述,《孤独摇滚》的观众与主角后藤一里产生了强烈的身份共鸣。这种共鳴在粉丝社群中被迅速放大,并凝聚为一种新的集体身份,这种集体身份已经超出了普通的“爱好者”身份,应当说这是一种基于情感的深层次连接。在这一种基于情感的连接形成的社群中,孤立的个体得以在一群类似的人中获得集体身份的确认,从而得以在这种安全的环境中解决自己的自我认同危机,这也是社群能够提供支持的首要前提。
其次,从线上观看到线下实践的转化,赋予了社群成员对抗如疫情等危机的能动性。一个有效的支持网络不能仅仅只停留在给予人情感慰藉上,更要赋予人力量。《孤独摇滚》作为一部乐队题材动画,可以很容易地激发起观众的实践热情,在以哔哩哔哩为代表的社区中涌现出大量翻弹动画歌曲、制作二创视频的UP主。在疫情导致现实生活停滞、个人发展受阻的背景下,这种在线上开展的实践活动意义非凡,也实现了观众从被动接受到主动参与的转变。通过学习一项新技能并与社群同好分享成果、获得正向反馈,个体能够获得在现实中稀缺的成就感与参与感。这种从旁观者到参与者的转变,为社群成员提供了对抗现实无力感的具体路径,使其支持作用从精神层面延伸到了个人能力养成的实践层面。
总之,物理层面并不会阻隔联系,反而使得基于“事件的相互关系”的社群更为纯粹和真挚。粉丝社群为孤立的个体提供了归属,赋予了成员对抗现实停滞的能动性,最终使得这个线上动画粉丝社群,在疫情这一特殊危机时期超越了普通的爱好者团体,真正承担起了一个多维度、功能性的危机支持网络角色。
五、危机下的文化产品该如何平衡心理治疗与商业性?
在《孤独摇滚》爆火后,其在商业成绩上也取得了极大成功。从周边一上线就被抢购一空,到取景地下北泽成为打卡圣地,都是日本业界成熟的文化产业的转化能力的体现。这就引出了本文探讨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具现实意义的问题:当一部文化产品因其“心理治疗”功能而备受追捧时,其内在的商业属性应何去何从?
首先要明确的一点是,如果《孤独摇滚》的导演与监督从一开始的制作目的就是为了取得商业成功的话,那么其必定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相反,其从导演与监督到制作组的每一个人都是热爱这部作品的,它之所以能为人们提供有效的情感代偿,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是创作团队最诚挚的情感流露。它真实、细腻、不悬浮,观众感受到的慰藉,来源于这份未加粉饰的真诚。它商业上的成功也正是来自这份真诚,大家为其周边付费,不仅是为商品本身付费,更是为那份被理解的感觉付费,是对创作真诚性的一种投票和支持。因此,危机下的产品如果想要成功,那么它就不能被刻意的设计成治愈人的样子,而是应当回归文化产品的内容本身,以真诚的态度去观照、理解和呈现特定社会情绪下的个体困境。任何投机取巧、将所谓的“治愈”作为营销噱头的行为,都终将被其自作主张的聪明所反噬。如日本业界著名创作者麻枝准所言:“重要的是当人们体验作品时,作品能深深刺入他们的心中,而不是被消费掉。我想创造一种能让人们心中一生难忘,在某个瞬间偶然想起的故事。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就觉得自己没有作为人类存在的价值了。”商业价值应当是人们体验带来的附加值,而绝非是最初的目的,即使它不可避免的会是。
其次,必须警惕商业过度开发对治疗效果的反噬。资本的逐利性质决定了它必定会对某个具有商业价值的文化产品进行最大程度的商业开发。然而,无止境的、偏离原作精神内核的商业衍生,很可能会稀释甚至破坏作品最初的治愈氛围。如果社恐标签只是作为一种轻浮的属性来贩卖,而忽略了角色背后真实的成长,那么那些因深度代入并共情而聚集起来的核心粉丝的情感就会受到伤害,而他们所形成的具有支持作用的群体也会随之坍塌。因此,商业开发必须保持克制。
最后,对文化产品的商业开发要紧密与其受众群体联系。如前文所述,《孤独摇滚》的粉丝社群并非被动的接受者,而是积极的共同构建者。由粉丝们所进行的活动,甚至得以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这部作品的精神价值。他们对于作品的商业化可以起到一种监督作用,他们会去支持他们所认可的,会去反对他们所厌恶的。因此,对于危机下的文化产业而言,应当尊重并善于引导社群的能动性,才能让作品的生命力与商业价值共同实现可持续发展。
六、结语与展望
本文通过对《孤独摇滚》爆火现象的分析,分析了亚文化怎样构建危机中的情感代偿系统、物理上的隔离如何使亚文化产品粉丝社群成为危机支持网络以及危机下的文化产品该如何平衡心理治疗与商业性的问题。首先指出《孤独摇滚》通过高度共鸣的角色认同、替代性的社交满足、充满希望的成长叙事三个层面,构建了一个成效显著的情感代偿系统。然后分析得出《孤独摇滚》粉丝社群真正承担起了一个多维度、功能性的危机支持网络角色。最后通过对《孤独摇滚》现象的反思,指出应当如何正确的平衡作品属性与商业开发。
在这个社会群体与个人心理问题愈加严峻的时代,社会期待着更多如《孤独摇滚》这样的能够真诚回应大众真实情感需求的文化产品。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文化产品会超越单纯的娱乐属性,而更多地思考如何为压力下的个体提供心理上的支撑,从而彰显其本就应有的人文关怀与社会责任。
七、参考文献
(迫于程序限制,无法在文中具体段落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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